华不注

摄影并文/吕廷川

在济南城东北、黄河的南岸，有一座孤山名曰华不注山。此山为泰山北麓遗脉，虽然海拔仅有 197 米，但因位于低洼的平原，尤显险峻峭拔。山名 “华不（fū夫）注” 最早见于《左传》：“齐师败绩，逐之，三周华不注。” 记载的是公元前 589 年齐晋 “鞍之战” 爆发，齐顷公战败，晋军追杀，绕着华不注山跑了三圈。“华不注” 三字源自《诗经·小雅·常棣》：“常棣之华，鄂不韡韡”。“华” 同 “花”，“鄂不” 是 “萼丕” 的借字，即 “萼跗”，花蒂。“华不注” 意为此山如花跗注于水中，就是说像立于水中的花骨朵。
历史上的华不注山一直是文人墨客登临和歌咏的对象。北魏地理学家郦道元在《水经注》中将其描述为：“单椒秀泽，不连丘陵以自高。虎牙桀立，孤峰特拔以刺天。青崖翠发，望同点黛。” 唐天宝三年（公元 745 年），李白与杜甫同游齐州（今济南市）。李白泛舟鹊山湖，登临华不注，写下名篇《古风·二十》：“昔我游齐都，登华不注峰。兹山何峻秀，绿翠如芙蓉。萧飒古仙人，了知是赤松。借予一白鹿，自挟两青龙。含笑凌倒景，欣然愿相从。” 五百多年后的元贞元年（公元 1295 年），曾在济南为官的元代画家赵孟頫回到故乡浙江湖州，为好友周密绘制了传世名作《鹊华秋色图》，描绘了华不注山和鹊山及其周边渔耕农作的田园秋景。
清代以前，华不注山一直是济南市区的第一名山。进入现代以来，随着华不注山下的湖水逐渐干涸，这一名山也逐渐沉寂下来。一直以来，华不注山周围村舍俨然，大片农田中残存着零星的水塘，偶尔会有水鸟掠过荒芜的芦苇丛。2013 年，济南市启动了华山（华不注简称）片区的建设序幕。根据规划设计将环绕华不注山挖掘数千亩的华山湖，打造集山水风光与历史人文于一体的济南新地标。从原始的乡村风貌到大规模的开发建设，再到城市公园的建成开放，这些照片记录了近十年以来华不注山周围风景的变迁。
山没有变，而山下的人事物在变。与《鹊华秋色图》画作不同，《华不注》没有营造优美的景色，而是以灰调浸染画面，抒情有度，如同提琴的慢度，具有独特的气质，呈现此时的风景。《华不注》的每一幅画面的背景都有这座山，这山一统着各种景象并让图式成立。华不注山作为一个文化符号，它让照片拥有了灵魂、富有了意义。

评委评语：
“山不在高，有仙则名”。黄河之滨、济南郊野的华不注，海拔不足 200 米，却因了《左传》《诗经》《水经注》等历史典籍，因了李白、杜甫的诗名与赵孟頫的丹青笔墨，成为一座历史文化名山，更成为济南的一个文化符号。
几千年来，中国像一架牛车，舒缓地行驶在农耕文明的乡间小路上，如同法国作曲家莫里斯·拉威尔《波莱罗舞曲》的节奏。进入新世纪，这辆车开上了城市化的快车道。作为乘客，你当然会感到颠簸、眩晕，也会感到刺激、过瘾。
摄影的诞生是以写实性为基础的，真实往往被视为摄影的生命。然而，影像是现实的切片，带有强烈的主观性：从哪儿切、什么时候切、切多厚，让读者看多少、怎么看，都是由作者决定的。以鲜明的文化符号作为背景和切入点，是一些摄影家的睿智选择，吕廷川就是其中的一个。
自然在演变，社会在发展，在人的物质欲望的推动下，世界无时无刻不在剧变中，华不注地区当然也无法置身事外，形成了一处别有意味的新风景。难能可贵的是，长期以来，吕廷川带着浓烈的感情，把自己的镜头对准了这座历史文化名山和它的周边，关注着这个舞台所上演的人间正剧。他的影像是温暖的，华不注的恒久魅力让他陶醉；他的影像是冷峻的，以警醒的目光打量着华不注的世界；他的影像是纠结的，旧貌新颜的转换，让他有些伤感和猝不及防；他的影像又是充满期待的，相信风雨之后是彩虹。
符号与心灵的影像关照。华不注因其独特性成为历史文化名山。吕廷川的《华不注》，也会因其鲜明的理念、新颖的视角和沉稳的表现力，给读者留下深刻的印象，成为有价值的影像文献。——杨越峦（中国摄影家协会副主席、河北省摄影家协会主席，中国摄影金像奖获得者，2022 首届集美中国新风景摄影展评委）